[叶橙]何所惧

@空山沐雨后♪橙风君莫笑 妹子点的沐沐对老叶的重要性！
感觉这是可以撸一篇小论文出来的，一直没想好咋写，最后找了一个切入点…希望喜欢！



1.

“为什么逃自习？”

“约好了的。”

他镇定地杵在父亲面前，站姿还是双手紧贴裤边立正——当然他完成得并没有那么好，随意得很，似乎只是囫囵做个样子。唯独手指绷得紧而笔直，让人得以窥见他从容不迫下的用力。

窗外在下雨，阴云里藏着滚雷。

“约好什么？”

父亲言简意赅，像一座压到他面前的山，几乎要将他完全笼罩在自己的身影下。叶修观察，怒气目前窜到了他脖子根，现在往回收还有微末的可能。

“游戏里有约。”

可他从来言辞恳切，实诚得要死，是让父亲满怒的好手一个。

父亲一把抓过盘中的茶杯，掼在他面前。

那是去年父亲节他和叶秋一起商量买的紫砂杯，如今在他面前摔了个粉碎。

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跟着跳了一下，但面上什么事也没有，不适被他强自按了下去。他很想问父亲为什么这样，但想来父亲也想问这个问题，他们谁也说服不了谁的。

父亲不仅没问，也没喝斥他什么，单单是背着双手站着，胸膛不住起伏，显得强横又无力。一番话他说了太多次，似乎已经不知如何开口。空气里盘桓着失望透顶的沉默。

叶修把拇指掐进了食指一侧。他那一番话也是陈词老调了，父亲熟悉无比，他陈述得尽量短而有力：“我喜欢打游戏，以后也会继续打游戏。”

他率先给父亲的怒火敞开了一道口，父亲不屑一顾地看着他，情绪的暴动令他呼吸吃力，几乎提不上气。

“你只是喜欢不需要努力的轻松的感觉，你看你现在跟混混有什么两样？”

“玩游戏不轻松，也需要动脑，”他斜眼看着父亲，“贪吃蛇还有世界冠军呢。”

父亲几乎气笑了：“哦，那你以后准备做什么呢，世界冠军？”

少年人受得了打受得了骂，独独话里的讥讽和轻视叫人羞愤难当，叶修瞬间起了层鸡皮疙瘩，手脚都烫了起来。

他不知天高地厚地想：世界冠军怎么了，我拿一个，您把地上的紫砂壶捡起来吃了吗？

但这样轻浮的话他只在脑子里过了一遍。他自己也趋近满怒，已经没几分神智了，还要揣着矜持骄傲，因而说的话像口号，听起来有点可笑：“反正我喜欢游戏，永远喜欢。我会一直打，打到打不动为止。”

“毛都没长齐还敢说永远，”父亲冷笑，“永远在你嘴里就是‘春鸟秋虫’。”

叶修不说话——仅有的少得可怜的生活经历令他几乎无话可说。

他所能做的承诺，刻骨的决心此时都只是一个空壳，倔强与无力一层一层地刮洗着他的骨髓。

他隐约听到父亲还在说着什么，那声音却渐渐远去了。

唯有屋外雨声繁杂，渐渐同三年后的一场雨连成一线。

2.

密集的雨水打在地上，空气中浮起了白茫茫的水汽。下雨天行动多有不便，总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的。路上行人少得可怜，及至南山公墓更是空荡，灰白的墓碑和移植不久的柏树阴惨惨地列成几排。

苏沐秋的墓在陵园高处，荒凉简陋，是最便宜的一块。叶修打伞，另一只手还拎着不少东西，苏沐橙捧着骨灰盒，他们从下面爬阶梯上来，已是半喘。

苏沐橙亲手将骨灰盒放入后，随行的公墓员工将穴封了便离开了，留下他们凭吊。

叶修让苏沐橙举着伞，自己拿出一块布，蹲下来将墓碑四周的泥土枝叶打扫干净，这场雨一下倒还贪着个便宜，就着雨水擦拭就行。

丢垃圾的时候他瞥见旁边一块墓地上刻的碑文，下有儿女儿孙，列了好多排，碑盖却是未封的，看来是提前为老人购置好的。日久天长，那石碑上刻的字迹都被打磨得从容不迫，不像苏沐秋的这块，横竖撇捺全显得匆忙惶惑。

他忽然一阵悲从中来。游戏输了能够清盘重来，系统一句宽宏大量的“胜败乃兵家常事，大侠请重新来过”，一切就翻篇儿了。可生死不是这么一回事。

有什么能够永远呢？身死的那一刻，青春一节一节地被从骨骼里抽离，人被医疗器械禁锢在方寸之间，再没多少尊严可言。坚持被迫妥协，梦想不可追回，胸中丘壑黄土掩埋，最后留下这么点儿余烬，还能做什么呢？他总是想这事不该是苏沐秋，怎么偏偏就是他呢？

失去太过容易，所以能够努力握紧的，就不要轻易放手。

雨急得很，砸在几乎不堪重负的伞面上。

叶修蹲在碑前失神，直到苏沐橙拍了拍他的肩。

他抬头，苏沐橙正垂眸看他。

小姑娘自始至终自我把持得很好，号啕大哭过也暗自失神过，但精神并没有崩溃，好像强自抻着一根弦。弦断了，人就站不起来了。

他每次心底难过，看到苏沐橙，便硬生生刮三分软弱下去。

他还有许多未竟之志，必不会在这里被牵绊住，只是此时此刻，必须认真审视同苏沐橙的关系了。他大可以一走了之或者保持距离，无论如何，苏沐秋不再是他们关系的媒介，那么该用什么联结呢？

叶修稍微有点混乱。

但混乱不过几秒，他就懒得再作深入思索——总不能放任苏沐橙独自生活的，她才十五岁，学都没上完。而他又不是养不起。

结论要来得比沉重的预设轻快又容易的多。

“雨好像小了一点，”苏沐橙指了指袋里一截红艳艳的东西，“可以放鞭炮了吧？”

叶修点点头。下葬四处风俗不同，殡仪馆的人列举了好多样，大多是旧时传袭的。他们没法大肆操办，但该有的不能委屈了他，便挑了几样意象好的，点香、鲜花、鞭炮，都要做足。

碑下有一小方空地没被打湿，他铺上防水的布，把鞭炮拖出来再盖上一层，便让苏沐橙去树下等，自己掏出打火机，一手虚遮一手点火。

引火线迅速无声燃烧，他撤到一边，回头找苏沐橙。
她并没有如往常提前捂起耳朵，仿佛陷入在一种近似瞌睡的恍惚里，怔怔地目视前方。

层层雨帘里陡然飘起白烟，爆裂声炸响在空旷的陵园，脱落的红纸皮洇湿在雨水中，一转眼又是一年半。

3.

叶修和苏沐橙并肩从嘉世网吧离开。除夕夜，满街都是鞭炮炸落的牛皮纸，淌在地沟和排水口上。天上烟花迸裂，地上万家灯火，他们沿着街灯一盏一盏地走，像两只把家随身携带的蜗牛。

爆竹声中，苏沐橙突然问：“你不敢曝光，是怕你家里把你抓回去吗？”

他也大声回答：“有这个可能哦！”

“那现在这样还是挺好的。”

“是啊！挺好的。” (*)

苏沐橙裹紧了围巾，气息在空中划作白雾。她其实没有想太多，叶修能够留下来，已经很令她满足了。如果能一起打荣耀，就更好了。

她想了想，抬头问道：“等我长大了，也来打荣耀吗？”

叶修怔了一怔，喊道：“好啊，也来嘉世战队。”(*)

他对于苏沐橙的依赖有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迫切和欣喜——那些冠冕堂皇的借口，就终于有理由落在了实处。

他已经很少说什么永远了，但此刻仍旧忍不住，在心里没人窥见的地方悄悄偷个爽。

——我永远站在你这边。

网吧离家近，他们进门的时候外头仍有爆竹声作响。苏沐橙也不困，精神头十足，趴在窗边看烟火。

叶修洗漱完见她还趴在那里，便招呼她早些睡觉。

苏沐橙笑眯眯地回过头同他说：“叶修，你许新年愿望了吗？”

“没呢。”他说。

“我刚才许了三个愿望，”她盘坐在窗边，看向他的时候腰肢与脖颈扭着个柔和优美的弧度，他禁不住心头一跳，“一个是哥哥的，一个是叶修的，一个是嘉世的。”

“动作挺快呀你，”叶修问，“怎么没许自己的？”

苏沐橙想了想：“其实有的，混在里面了。”

“嗯，还挺面面俱到的，”叶修揉揉她的脑袋，“那我也许一个——就让苏沐橙的愿望都实现吧。”

苏沐橙匆忙去捂他的嘴：“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！”

叶修才不信这套：“不会的，我许的可灵了，一准灵，”又接着催她睡觉，“快睡了，都几点了。”

“知道了知道了。”苏沐橙漫不经心地应着，钻进被子里躺好。

叶修给她拉好窗帘，出去带上门，也走到自己房里躺下。他不太睡得着，便睁眼顺着窗帘缝隙看窗外。夜空黑沉沉的，却不断被升上来的微弱光芒点亮。

同样的黑暗里，苏沐橙心满意足地闭上眼。

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，但结局都很好，去年的新年愿望也实现了，她便贪心一点儿，希望今年所有的祝愿也都实现——

哥哥一个人要过得很好。

嘉世能够一路高歌，一飞冲天。

叶修和苏沐橙可以一直在一起，不要分离。

4.

他昨天犯头痛，到今天还晕乎，难得睡个午觉，结果断断续续做了几个旧梦，睡得不踏实，醒了仍旧不舒服。

叶修爬起来喝一口过夜的绿茶，冰凉而苦涩。空调暖气令人浑浑噩噩，他坐在床头点起一根烟醒了会儿神，想起陶轩昨天嘱咐的话——孙翔今天就过来嘉世，他必须等着。

此时大约已经过了傍晚，于是干脆窗帘也不拉，在桌上一阵寻找，找出来一张平时测试用的战法卡。

电脑是待机的。他晃了下鼠标就唤醒了，插卡登游戏，无所事事地打起了竞技场。

叶修整个人窝在宽大的电脑椅里，下手依旧利索，三十秒一场胜利，对面被打懵了圈，反复邀请个不停，他倒也接的顺手。

直到苏沐橙开门进来。

他十分自觉地拔卡，套上外衣。一叶之秋安静地躺在他的口袋里。

他对结果抱有预想——孙翔转会的野心在于一叶之秋；陶轩要他交出一叶之秋，按照合同他无法拒绝，剩下的问题只是他何去何从而已。

转会吗？他转瞬就毙掉了这种可能性。

那么，要么烂在嘉世，要么退役。

事实证明，崔立一步一步的紧逼确实同他预想的一样，他安抚了苏沐橙，接受退役，果断利落得孙翔都愣了会儿神。

“你疯了？”苏沐橙诧异地看着他，“你到底在想什么啊？”

在想什么呢？叶修近乎残酷地计算着：退役要过一年复出，解约的话则需要等到下一个赛季，但至少比退役短了半年。而苏沐橙的合同还有一年半，如果解约，他们需要待在不同的战队一年。那么干脆退役，一年半。

他本就是到了掰着指头数日子的职业晚期，打一天少一天，如今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去了一年半，五百四十七天。

这一次苏沐橙没能跟上他的思路。毕竟她怎么也想不到，这个人身体力行的梦想、坚守的信条、冷静与理智，摩西分海似的为她辟出一条路。那是一条他们不必兵戎相见彼此为敌的路，于他也是一条弯路，此路前途未卜，但他不在乎。

他做下过为数不多的无人知晓的承诺，每一个承诺都不会辜负。

天上渐渐开始飘雪了。

在雪夜里踽踽独行看似是一件很深沉的事情。

他有过很多困难的时候，短期内看，每一次都称得上是一个谷底。这一棍尤其生猛，将他生生从一个名为“嘉世”的梦里抡醒了。他再次坐在了人生的谷底。

这个选择究竟是不是正确的，叶修还不知道——谁能确保每一步都正确呢，但他并不后悔。

他能握紧的，正用力握着。



END


人为什么会轻易说出永远呢？

需要被记住的不是永远，而是当我们在说永远时交付的无与伦比的勇气。

感觉老叶就是那种sometimes naive forever young的人吧。

切入点就是他那么爱荣耀，却能够做出这样的割舍。
这份珍视我不敢狂吹（你）自由心证吧……

反正我是觉得很牛批很有担当很男人超自信超宠了！（唾沫横飞）

标了(*)的对话都引用自巅峰荣耀。